文苑撷英
【新春专栏】东北年味
发布时间:2025-02-17     作者:梁雨轩     文章来源:新能源所     浏览量:169   分享到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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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年只有过年才会回到家乡。

风卷着雪花掠过呼兰河,给黑土地盖上厚厚一层棉被,家家户户房檐下垂着一串冰溜子,倒像给房子镶了圈水晶门帘。屋里的火炕烧得滚烫,内外温差让水汽在玻璃窗上结成朵朵霜花。

炊烟从各家各户的烟囱里次第升起,蒸腾的白雾裹着肉香漫过家家院墙。灶膛里柴火噼啪作响,新磨的黄米揉成团,蒸笼里的粘豆包渐渐鼓胀,香甜的气息与小鸡炖蘑菇的浓香撞个满怀。窗花是早就贴好的,大红的“福”字倒悬着,碎雪扑簌簌落在窗台,倒衬得这红纸愈发鲜亮。

除夕那天的雪下得格外温柔。天刚刚亮,全家人都穿着红毛衣在家里忙活。父亲踩着梯子贴春联,零下三十度,不到一分钟手指就已经不听使唤了。“往左些!再往左些!”我在雪地里仰着脖子指挥,呼出的白气在眉毛上结成霜。大铁锅里咕嘟咕嘟炖着年菜,和面的搪瓷盆在炕头醒着,冻梨早就化开冰壳,咬下去清甜的汁水沁着凉意,惬意啊。

暮色四合时,一道道年菜冒着热气被端上桌,红烧鲤鱼的尾巴倔强地翘着,母亲说这样才叫“年年有余”。电视里欢腾热闹的节目正在上演,二叔掏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自酿小烧,长辈们推杯换盏,我带领着小孩子们撬冻得梆硬的黄桃罐头,罐头瓶盖在热水里转几圈,甜香便顺着缝隙溢出来。

子时将近,母亲和奶奶正一个一个褶子包饺子包的认真。父亲看了看表,快到时间了,喊我一起出去点燃五百响的挂鞭,噼里啪啦声在耳边爆响,硫磺味瞬间冲进鼻子,雪地上炸开的红纸屑,像撒了一地不肯熄灭的星火。我搓搓手赶紧跑回屋里,一盘盘白白胖胖鼓胀的饺子早已端上了桌,这时新年的钟声在电视里响起,又是新的一年了啊。

今年过年和记忆里的年味一样,就连年夜饭的菜式都几乎未曾改变。这些嵌在岁月褶皱里的老讲究,就像埋在雪下的种子,待春风一唤,又会在新的一年长出年味儿来。初七我离开家乡,返程工作,如今站在城市楼宇的缝隙间,在某个结霜的清晨,仿佛看见母亲掀开锅盖时腾起的那团白雾,裹着东北黑土地最滚烫的烟火年味儿。